地球马上毁灭了，他们却只关心热搜榜八卦
导演: 亚当·麦凯
编剧: 亚当·麦凯 / 戴维·西罗塔
主演: 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 / 詹妮弗·劳伦斯 / 梅丽尔·斯特里普 / 凯特·布兰切特
类型: 喜剧 / 科幻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2021-12-10(美国) / 2021-12-24(美国网络)
片长: 145分钟
作者：Luxuan
简介：格勒诺布尔大学比较文学硕士，影迷，摄影迷
豆瓣：Luxuan
12月24日，流媒体巨头网飞（Netflix）释出了全明星“贺岁大片”《不要抬头》（Don’t look up），这也是网飞给全体美国网络用户奉上的、愤世嫉俗的恶作剧：平安夜这一天，美国迎来了末日审判。
导演亚当·麦凯（Adam McKay）在他的前作《大空头》（The Big Short）——一部讲述美国2008年次贷危机的影片结尾处，齐柏林飞艇乐队的名曲之一 When the Levee Breaks（当大坝决堤时）缓缓响起。没有一位摇滚乐迷不对歌曲结尾处 Robert Plant 咬紧牙关唱出的那句：“going down now”印象深刻，也没有一位影迷不对导演用这首歌曲作为片尾曲的匠心独运所感动。而也是在《大空头》一片中，布拉德·皮特所饰演的那位带着点出世气质的前金融人士对世界表达“倒不如毁灭了好”的看法，似乎是一位愤世嫉俗的理想主义者的泄愤之词。而亚当·麦凯在他毁誉参半的新片《不要抬头》中，大坝早已决堤，作为逃亡之地的芝加哥也不再存在，世界走向彻底的毁灭。
《不要抬头》 剧照
《不要抬头》是一部末日喜剧片：即将砸向地球的那颗彗星能够代表现实中各类或抽象或具象的灾难，毕竟这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时代。而“别抬头看”（Don’t look up）作为剧中政客的煽动之词则概括了现实中所有的荒诞。影片有着接近南方公园般的漫画式夸张，当然也有着对于特朗普的集中火力式抨击。在民主党执政的当下，这部电影似乎空有猎人般瞄准的姿势——因为猎物似乎早已不存在，它的愤怒似乎也无需再释放，因此它似乎应如一个在高级餐厅刚刚歇斯底里的人一般为自己感到尴尬。我之所以连续运用了多个“似乎”，是因为我对以上观点坚决反对。
如果我们记得美国大选票选结果，该知道在如此胶着的局面的背后透露的是一个近乎对半分裂的美国，而以特朗普为代言人的极右势力又是多么容易如同潮汐般卷土重来，来势汹汹。同时，我们或许不该将梅姨所塑造的总统形象仅挂扣在一个原型——特朗普身上，而是希拉里与特朗普的综合体，或者更精准来说是作为当下政客的面目：短视。如果说前作《大空头》描述了华尔街一众精英如何只顾着吃自己眼前吊着的那块肉，而最终摧毁了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并且无人为此买单，那么或许我们深思的落脚点并不应止步于他们怎么能够如此心安理得地只顾着吃自己眼前的肉，而是谁创造了如此宽松的氛围，允许他们这么饕餮大餐。
在《不要抬头》中，亚当·麦凯依然在述说着同一个主题，同一种短视，在这短视的背后是：责任的缺失，权威的金玉在外，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对于《大空头》的延续是在于牵出前作中没有明指出的另一个罪魁祸首——美国政府。
《不要抬头》 剧照
科技巨头是当下社会资本主义的代名词，也是升级版本的华尔街。作为巴什（Bash）手机公司的首脑，彼得所具有的幻想特质、外表造型都直指史蒂夫·乔布斯及蒂姆·库克；他的业务伸向宇宙，则是艾伦·马斯克的翻版；而他所掌握的数十亿用户的大数据以及他与总统之间的亲密关系，则直指人尽皆知的丑闻——“剑桥分析事件”，也就是马克·扎克伯格本尊造成的 Facebook 用户数据泄漏成为干扰美国大选的有力武器。和总统一样，这位科技大鳄当然也是现实糅合出的影子，他所代表的资本财阀的特权主义又与象征着西方民主的选举有着黏连至深的利益相关。在影片中，由于政治献金，彼得是总统谨小慎微巴结的对象，但也因其特权主义而成为反智的代表：即利用特权，完美绕过所有法律程序，包括用于分解彗星的新技术，也无需接受常规的学术同行评审，最终惨遭失败。
《不要抬头》 剧照
如果说有人为一切买单的话，无疑只能是民众。关于这部分，亚当·麦凯表达了自己足够的善意，但因此也暴露了自己的“单纯”。在他对于美国民众描述的逻辑链中，他大而化之地将其放置在弱者和受害者的位置，同时也是毫无污点的。他们如同整齐划一毫无罅隙的团结体，对影片中每一次信息的泄露，作出正确和勇敢的集体反应。
作为这类设置的相反面，我不得不提出作家露西娅·柏林（Lucia Berlin）的一篇精湛犀利的短篇小说《好与坏》。小说的女主角是一位上流社会的学生，她的老师是一名左翼，后者认为她过着虚荣又有害的生活，力邀她一起做义工，帮助美国底层人，并且拓宽自己的眼中狭小因此并不正确的世界。在这一短促的发现之旅中，充满了阶级碰撞，憎恨怀疑蔑视耻笑侮辱层出不穷，通篇充斥着个体对于好和坏再也无法分辨的乏力感。小说体现的真理可以被概括为：人们是各自画地为牢的，并非可以完全连接起来的。
这一真理无疑是可以被用在任何一个地方的，包括亚当的这部影片中。而所谓政党实际上也是由人们一手打造出的，同时人们的造物也成为他们的操纵者。这种复杂却有理的事实，很明显，亚当·麦凯将其忽略了，因为这将大大分散他的攻击火力。那么，这种简化处理是否也是一种隐形的讨好，如果是，这又和片中所讽刺的一切综艺化的媒体又有多大区别呢？
《不要抬头》 剧照
在影片中，即使是特朗普的狂热信徒，也有自主抬头的那一刻，这已经大大弱化了现实本身的荒诞。但民众依然能在本片中找到自己被冒犯的证据——那便是当代无可避免的媒体综艺化，和民众沉浸其中的乐此不疲。综艺化，无疑也是另一个版本的“只吃眼前肉”，只不过这次饕餮者从华尔街精英、政界大佬转到了老百姓身上，无论主动或被迫，这的确成为了全民狂欢的现状。当然，亚当·麦凯还是需要参杂互联网时代的假消息、以巴什为首的大数据的趁虚而入和操控，来尽可能地弱化这种冒犯，再一次将本指向民众的矛头再扭偏一些——他们终究是受害者，被蒙蔽者者。民众的不可侵犯性（即使自主的思辨力甚至那份充满警惕的自省力如同被潮水不断侵蚀的沙丘越来越少）成为了本片的又一个政治正确，而公民意识在各式浪潮的全方位拍打之下是否尚存这样的可贵议题，被排除在剧本之外。
《不要抬头》 剧照
片中的精英角色：天文学教授兰道·明迪博士（DR. Randall Mindy）与天文学博士候选人凯特（Kate）有着比较讨喜的人物设定。说他们讨喜，并非指人物本身讨喜，而是说人物特征的设定符合时代潮流：一个在跟不上网络时代和管不住下半身层面皆如同刚从史前山洞爬出来般的学究男性，和一个言简意赅无所畏惧的高智商女性。女强男弱颠覆老套的性别关系也是一大亮点。亚当·麦凯将这对货真价实的科学精英视为一面镜子：以他们的一本正经和凯特嘶吼的表情被做成表情包事件反衬当下娱乐至死的荒诞，以兰道·明迪博士从学究到喉舌的转变影射政治传播学的精妙之处，以兰道·明迪博士那最终夭折的略显猥琐的性欲之旅来映射阶级沟壑，以明迪家中举办的最后一顿晚餐和甜茶的祷告来将这所有关于脑力思考的闹剧终结，以一场感性的温情来拯救自己：人最根本的需求也许就是真正的连结。
《不要抬头》 剧照
影片对权力最精妙的隐喻，恰恰是五角大楼将军在拿着几包免费零食时，脑中生出的做倒爷赚取 20 美金的念头。因为这个桥段是对冰山理论的最佳诠释。而将军在泰迪面前放的那个屁，则是权力异化衍生出的荒诞事件的一个缩影：我们闻到了，却依然得敬仰他。
编辑：Tan
FILMOPH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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